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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逃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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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陣狂風驟然卷入山洞, 砂石四濺, 掀起塵土飛揚, 淩冽的劍影將沈棠身側的黑霧盡數斬斷。

突如其來的變故將正在施法的決明長老打斷, 他被震得退了好幾步, 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。施展聖巫術極為兇險, 期間不能允許任何人打攪,所以他才會將地點選擇在這隱蔽的洞穴中。

可現在……

“你、你怎麽可能——”決明長老難以置信地看著謝景離,他目光落在謝景離的流魄劍上,劍身滑下一串血珠,而對方墨色的衣擺上,也已經沾染上了些許暗色。

這可不是殺上一兩個人能夠造成的痕跡,他竟是從這眾多山洞中一路拼殺而來?!

謝景離擋在沈棠面前, 目光冰冷地看向決明, 眼底閃現一絲嗜血的殺意,連帶著流魄上的劍芒也隨之亮了幾分。

“你對他做了什麽?”謝景離沈聲問。

決明此時受到咒術反噬,氣血攻心, 根本無力抵抗。他扶著石壁喘息幾下,幽幽道,“我想做的事情不是被你打斷了麽?”

“那他怎麽會——”

“你還不知道?”決明嗤嗤笑道,“毒蠱攻心, 他就算沒被我煉魂, 也已經沒救了。”

這句話仿佛一道驚雷,在謝景離腦中炸開。謝景離的手不著痕跡的顫抖一下,他的眼中難得慌亂, 滿心思緒亂作一團。

就是這一瞬間的破綻,決明長老已經重新凝聚起黑霧,似乎就要撲過來。他下意識揮劍去擋,可是那些黑霧卻是在他身前散開,躲過了流魄劍鋒,虛晃一招,便爭先恐後朝洞外撲去。

而趁著黑霧遮擋視線的片刻,俊明長老已經消失不見。

山洞中終於寂靜下來,謝景離的手在劍柄上握緊,若不是這樣,根本不能阻止自己的顫抖。

他舉劍揮下,鐺的一聲,斬斷了禁錮著沈棠四肢的鎖鏈。沈棠的身體無力落下,被謝景離抱了滿懷。

“景離……”

謝景離緊緊地抱著他,將他的頭貼近胸膛,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安下心來。

“我在,沒事了。”

“你別聽那家夥胡說,我沒事的,別怕。”沈棠的聲音落在謝景離耳邊,似乎正在壓抑著什麽,“我就是,有點難受……一會兒就好。”

懷中的身軀不著痕跡地微微顫動,謝景離的心卻像是被狠狠揪住一般。眼前這人,什麽時候在自己面前露出過這麽脆弱的模樣,若不是疼到了極致,他又怎麽會對自己說出難受的話。

謝景離問,“我該怎麽辦,我要怎麽才能幫你?”

沈棠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,他知道謝景離該如何幫他。他們如今因為連心蠱而心脈相連,只需要得到他的一點靈力或者血液,他就可以緩和過來。

可他不希望這樣。

連心蠱是會上癮的,一旦他開始從對方那裏汲取,便再也不能停止。

近些時日,他逐漸回憶起了許多有關連心蠱的事例。這種在南疆餵給俘虜的蠱蟲,到最後,中蠱之人會徹底喪失神智,變成行屍走肉一般的活著。

上癮,依賴,直到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。

沈棠靠在謝景離胸膛上,聽著對方強而有力的心跳,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出口。他們之間,可以有喜歡,有依戀,有牽掛,卻不能有附庸。

想讓他像一條狗一樣搖尾乞憐,依賴別人施舍而活,直到死去麽?沈棠突然想起白蘅蕪死前的景象,那個人非但沒有輸,反而用他的死,給了他最刻骨的報覆。

若是過去的他,到了如此境地,大不了就是一死。

可如今,他卻已經心有牽掛。身體的不適漸漸褪去,沈棠擡手環住謝景離的腰際,緊緊地回抱著他。

他舍不得啊……

過了許久,沈棠方才擡起頭,神色淡淡,“我沒事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沈棠搖搖頭,“你阻撓了決明長老的煉魂術,他受到巫術反噬,暫時應該不能再對我們做什麽。可他控制了忘淵,難保不會還有什麽進一步的動作,我們還是盡快離開此處,再想辦法。”

“那顆藥,是淩忘淵給你的?”謝景離說的,是黃蜂侵襲的時候,沈棠餵給他的那枚藥丸。

沈棠回答,“嗯,是我將藥盅遞給他的時候,他交給我的。”

“這麽說來,他也是受到脅迫。”謝景離斂眸思索片刻,“不論如何,墨幽谷私自煉制魂魄,危害百姓已經證據確鑿,不管他們內部有如何矛盾,這件事,他們必須給天下一個交代。”

“恐怕沒這麽簡單。”沈棠道,“要變天了。”

沈棠與謝景離已經走到洞口,二人目眺遠方,能夠俯瞰整個墨幽谷的全貌。在熹微的光線中,幽靜的山谷薄霧藹藹,似乎即將蘇醒。

從山洞中逃出的決明長老,剛剛回到自己的居所,便滯住腳步。還未等他有所動作,面前書齋的大門突然打開,一道黑影掠出。

決明長老見狀,立即跪倒在地,“谷主饒命!”

“等等。”

院中另一個聲音響起,黑影在據他還有半寸的時候停下,一張臉從黑暗中顯露出來,卻是淩忘淵。他眼神淡漠,沒有看決明長老一眼,而是轉過頭去。

他的身後,淩逸松緩緩踏來。

淩逸松走到決明長老面前,拂袖,數本書卷摔在他的面前。那些書卷,盡是殘本,上面是聖巫一族的巫術記載。

淩逸松怒道,“你都做了什麽好事!”

“谷主,你聽我解釋——”

“當初我費盡半生功力才將你救回,就早已告誡過你,不要再去碰這些詭譎陰邪之術。你倒好,非但沒有收手,反而變本加厲。早知今日,我當初就不該留你性命!”

淩逸松怒不可遏,決明長老卻不慌不忙。

決明長老道,“谷主,決明自知有罪。但現在的當務之急,是要阻止事情傳到仙門之中,否則墨幽谷必將遭來禍患。”

淩忘淵眉頭微皺,便聽決明長老又道,“現如今,謝景離和沈棠都已經識破我的身份,他們現在肯定已經逃出谷去,若再不前去阻攔,一旦他們傳出消息,後果不堪設想啊!”

決明長老一席話讓淩逸松稍稍冷靜下來,他眸光微斂,“你糊塗啊。且不論你私學聖巫術,觸犯門規。可你萬萬不該,去招惹謝景離。就算沈棠當真在墨幽谷丟了性命,我們也還能開脫。可謝景離不比沈棠,他的背後,還有一個萬劍宗。你既見他們一同來了墨幽谷,便不該輕易出手。”

決明長老以巫蠱之術危害百姓,這件事情他既然已經發現,便可及時遏制。只要消息不傳出去,只需隨意尋個替死鬼,便可讓墨幽谷獨善其身。可是如今,竟然被謝景離和沈棠知曉……

淩逸松思索片刻,“淵兒,你便留在這裏看管好決明長老。至於那邊,就讓我來處理吧。”

淩忘淵的眼神暗了暗,問,“谷主是想……殺人滅口?”

“此事決不可外傳,沈棠和謝景離,誰也不能活著離開墨幽谷。”

“可是,謝景離若是死在墨幽谷,萬劍宗絕不會善罷甘休的。我怕……”

淩逸松笑道,“不就是與萬劍宗撕破臉面麽。維持表面和平這麽多年,我倒有些懷念當初你死我活的時候了。”

淩逸松說完這話,周身突然現出些許墨色煙霧。墨色煙霧將他徹底包圍,霧氣散開後,淩逸松的身影也隨之消失。

淩忘淵淺嘆一聲,決明長老卻是好整以暇地站起身,“淵兒,你很聰明。”

“假意受我控制,卻是反而利用沈棠和謝景離想要將我害死。為了防止出現差錯,又趁我不備,向谷主通風報信,陷我於絕境。”決明長老幽幽道,“淵兒,我過去似乎是低估你了。”

淩忘淵眸中夾雜著毫不掩飾的敵意,“看來,決明長老早就算到我這一步了?”

“不敢這麽說,這次,是你棋高一著。只是,你不該對我使用這等魚死網破的法子。”決明長老輕笑兩聲,臉上的傷口顯得更加猙獰,“我此生早就沒有任何牽掛,自然也無顧忌。而你,卻有放不下的東西。”

淩忘淵的臉色一變,身側的手緩緩收緊。

“萬劍宗的那個病秧子,我早就說過,他會是你的軟肋。”

山色空濛,萬籟寂靜,卻有一聲驚呼打破寧靜。

“你說什麽?!”謝景離揚高了聲音,就連步子也忍不住停了下來。

沈棠正趴在謝景離的背上,勾著對方落在額邊的一縷碎發把玩。見對方這震驚的模樣,不由輕笑出聲。

“你不是問過我為什麽淩忘淵這麽討厭你,卻對子煥百依百順麽?怎麽我現在告訴你真相,你反倒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?”

謝景離驚得說話都有些吞吞吐吐,“可、可他們都是男子——”

沈棠沈了臉,“你覺得我不是男子麽?”

謝景離:……

片刻沈默,沈棠從他背上跳下去,嗔怪道,“那要依你的話說,我也不該和你走得太近了?”

謝景離忙道,“我不是這個意思!”

“那你是什麽意思?”

“這——我……”謝景離腦中一片混亂,甚至有些語無倫次,“你別誤會,我不是說你,只是子煥他,他……”

沈棠見他這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,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。

“哈哈傻瓜,我就是逗逗你而已,你怎麽還當真了。”沈棠攬著謝景離的肩膀,笑得直不起腰。

謝景離問,“你只是在逗我?”

“不,後面是在逗你,但前面不是,”沈棠輕咳一聲,立即恢覆一本正經的模樣,“淩忘淵和江子煥有私情的事情我絕對沒有騙你,你要是不信,可以回去問子煥。”

謝景離見沈棠也不像是胡說,呆立在原地,神色變了又變,不知在想什麽。

沈棠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,“雖然你們萬劍宗和墨幽谷確實不對付,但他們二人是兩情相悅,真有這麽難以接受麽?”

“這倒不是……”謝景離若有所思,“我只是在想,難怪過去好幾次淩忘淵在場的時候,子煥總喜歡把我支開,我還以為他是怕我和淩忘淵打起來。”

沈棠:……

沈棠還想再說什麽,卻忽然眉頭一挑,轉頭看向了密林深處。一道墨色的煙霧從不遠處斜掠而來,霧氣中逐漸顯現一個人影。

“來得很快啊。”沈棠意味不明道。

淩逸松緩緩踏出來,“二位既然到了墨幽谷,何必著急離開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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